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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七章 三战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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上,拚着大耗内力,将
计就计,便让任我行吸了过去,不但让他吸去,反而加催内力,急速注入对方穴道。这内
力是至阴至寒之物,一瞬之间,任我行全身为之冻僵。左冷禅乘着他“吸星**”一窒的
顷刻之间,内力一催,就势封住了他的穴道。穴道被封之举,原只见于第二三流武林人物
动手之时,高手过招,决不使用这一类平庸招式。左冷禅却舍得大耗功力,竟以第二三流
的手段制胜,这一招虽是使诈,但若无极厉害的内力,却也决难办到。向问天知道左冷禅
虽然得胜,但已大损真元,只怕非花上几个月时光,无法复元,当即上前说道:“适才左
掌门说过,你打倒了任教主之后,再来打倒我。现下便请动手。”方证大师、冲虚道人等
都看得明白,左冷禅自点中任我行之后,脸色惨白,始终不敢开声说话,可见内力消耗之
重,此刻二人倘若动手,不但左冷禅非败不可,而且数招之间便会给向问天送了性命。但
这一句话,左冷禅刚才确是说过了的,眼见向问天挑战,难道是自食前言不成?众人正踌
躇间,岳不群道:“咱们说过,这三场比试,哪一方由谁出马,由该方自行决定,却不能
由对方指名索战。这一句话,任教主是答应过了的,是不是?任教主是大英雄、大豪杰,
说过了的话岂能不算?”
向问天冷笑道:“岳先生能言善辩,令人好生佩服,只不过和‘君子’二字,未免有
些不称。这般东拉西扯,倒似个反复无常的小人了。”岳不群淡淡的道:“自君子的眼中
看出来,天下滔滔,皆是君子。自小人的眼中看来,世上无一而非小人。”左冷禅慢慢挨
了几步,将背脊靠到柱上,以他此时的情状,简直要站立不倒也是十分为难,更不用说和
人动手过招了。武当掌门冲虚道人走上两步,说道:“素闻向左使人称‘天王老子’,实
有惊天动地的能耐。贫道忝居武当掌门,于正教诸派与贵教之争,始终未能出甚么力,常
感惭愧,今日有幸,若能以‘天王老子’为对手,实感荣宠。”他武生掌门何等身分,对
向问天说出这等话来,那是将对方看得极重了。向问天在情在理,实是难以推却,便道:
“恭敬不如从命。久仰冲虚道长的‘太极剑法’天下无双,在下舍命陪君子,只好献丑。
”抱拳行礼,退了两步。冲虚道人宽袍大袖双手一摆,躬身还礼。
两人相对而立,凝目互视,一时却均不拔剑。任我行突然说道:“且慢!向兄弟,你
且退下。”一伸手,从腰间拔出了长剑。众人尽皆骇然:“他已连斗两位高手,内力显已
大为耗损,竟然要连斗三阵,再来接冲虚道长。”左冷禅更是惊诧,心想:“我苦练十多
年的寒冰真气倾注于他‘天池穴’中,纵是武功高他十倍之人,只怕也得花三四个时辰,
方能化解。难道此人一时三刻之间便又能与人动手?”众人怎知此刻任我行丹田之中,犹
似有数十把小刀在乱攒乱刺,他使尽了力气,才将这几句话说得平平稳稳,没泄出半点痛
楚之情。冲虚道人微笑道:“任教主要赐教么?咱们先前说过,双方由哪一位出手,由每
一方自定,任教主若要赐教,原也不违咱们约定之议。只是贫道这个便宜,却占得太大了
。”任我行道:“在下拚斗了两位高手之余,再与道长动手,未免小觑了武当派享誉数百
年的神妙剑法,在下虽然狂妄,却还不致于如此。”冲虚道人心下甚喜,点头道:“多谢
了。”他一见到任我行拔剑,心下便大为踌躇,以车轮战胜得任我行,说不上有何光彩,
但此仗若败,武当派在武林中可无立足之地了,听说不是他自己出战,这才宽心。
任我行道:“冲虚道长在贵方是生力军,我们这一边也得出一个生力军才是。”抬头
叫道:“令狐冲小兄弟,你下来罢!”
众人大吃一惊,都顺着他目光向头顶的木匾望去。令狐冲更为惊讶,一时手足无措,
狼狈之极,当此情势,无法再躲,只得涌身跳下,向方证大师跪倒在地,纳头便拜,说道
:“小子擅闯宝刹,罪该万死,谨领方丈责罚。”方证呵呵笑道:“原来是令狐少侠。我
听得少侠呼吸匀净,内力深厚,心下正在奇怪,不知是哪一位高人光临敝寺。请起,请起
,行此大礼,可不敢当。”说着合十还礼。令狐冲心想:“原来他早知我藏在匾后了。”
丐帮帮主解风忽道:“令狐冲,你来瞧瞧这几个字。”令狐冲站起身来,顺着他手指向一
根木柱后看去,见柱上刻着三行字。第一行是:“匾后有人。”第二行是:“我揪他下来
。”第三行是:“且慢,此人内功亦正亦邪,未知是友是敌。”每一行都深入柱内,木质
新露,自是方证大师和解风二人以指力在柱上所刻。令狐冲甚是惊佩,心想:“方证大师
从我极微弱的呼吸之中,能辨别我武功家数,真乃神人。”随即抱拳躬身,团团行礼,说
道:“众位前辈来到殿上之时,小子心虚,未敢下来拜见,还望恕罪。”料想此刻师父的
脸色定是难看之极,哪敢和他目光相接?解风笑道:“你作贼心虚,到少林寺偷甚么来啦
?”令狐冲道:“小子闻道任大小姐留居少林,斗胆前来接她出去。”解风笑道:“原来
是偷老婆来着,哈哈,这不是贼胆心虚,这叫做色胆包天。”令狐冲正色道:“任大小姐
有大恩于我,小子纵然为她粉身碎骨,亦所甘愿。”解风叹了口气,说道:“可惜,可惜
。好好一个年轻人,一生前途却为女子所误。你若不堕邪道,这华山派掌门的尊位,日后
还会逃得出你的手掌么?”任我行大声道:“华山掌门,有甚么希罕?将来老夫一命归天
,日月神教教主之位,难道还逃得出我乘龙快婿的手掌么?”令狐冲吃了一惊,颤声道:
“不……不……不能……”任我行笑道:“好啦。闲话少说。冲儿,你就领教一下这位武
当掌门的神剑。冲虚道长的剑法以柔克刚,圆转如意,世间罕有,可要小心了。”他改口
称他为“冲儿”,当真是将他当作女婿了。令狐冲默察眼前局势,双方已各胜一场,这第
三场的胜败,将决定是否能救盈盈下山:自己曾和冲虚道人比过剑,剑法上可以胜得过他
,要救盈盈,那是非出场不可,当下转过身来,向冲虚道人跪倒在地,拜了几拜。
冲虚道人忙伸手相扶,奇道:“何以行此大礼?”令狐冲道:“小子对道长好生相敬
,迫于情势,要向道长领教,心中不安。”冲虚道人哈哈一笑,道:“小兄弟忒也多礼了
。”令狐冲站起身来,任我行递过长剑。令狐冲接剑在手,剑尖指地,侧身站在下首。冲
虚道人举目望着殿外天井中的天空,呆呆出神,心下盘算令狐冲的剑招。众人见他始终不
动,似是入定一般,都觉十分奇怪。过了良久,冲虚道人长吁一口气,说道:“这一场不
用比了,你们四位下山去罢。”
此言一出,众人尽皆骇然。令狐冲大喜,躬身行礼。解风道:“道长,你这话是甚么
意思?”冲虚道:“我想不出破解他的剑法之道,这一场比试,贫道认输。”解风道:“
两位可还没动手啊。”冲虚道:“数日之前,在武当山下,贫道曾和他拆过三百余招,那
次是我输了。今日再比,贫道仍然要输。”方证等都问:“有这等事?”冲虚道:“令狐
小兄弟深得风清扬风前辈剑法真传,贫道不是他的对手。”说着微微一笑,退在一旁。任
我行呵呵大笑,说道:“道长虚怀若谷,令人好生佩服。老夫本来只佩服你一半,现下可
佩服你七分了。”说是七分,毕竟还没十足。他向方证大师拱了拱手,说道:“方丈大师
,咱们后会有期。”令狐冲走到师父、师娘跟前,跪倒磕头。岳不群侧身避开,冷冷的道
:“可不敢当!”岳夫人心中一酸,泪水盈眶。令狐冲又过去向莫大先生行礼,知他不愿
旁人得悉两人之间过去的交往,只磕了三个头,却不说话。
任我行一手牵了盈盈,一手牵了令狐冲,笑道:“走罢!”大踏步走向殿门。解风、
震山子、余沧海、天门道人等自知武功不及冲虚道人,既然冲虚自承非令狐冲之敌,他们
心下虽将信将疑,却也不敢贸然上前动手,自取其辱。
任我行正要出殿,忽听得岳不群喝道:“且慢!”任我行回头道:“怎么?”岳不群
道:“冲虚道长大贤不和小人计较,这第三场可还没比。令狐冲,我来跟你比划比划。”
令狐冲大吃一惊,不由得全身皆颤,嗫嚅道:“师父,我……我……怎能……”
岳不群却泰然自若,说道:“人家说你蒙本门前辈风师叔的指点,剑术已深得华山派
精髓,看来我也已不是你的对手。虽然你已被逐出本门,但在江湖上扬名立万,使的仍是
本门剑法。我管教不善,使得正教中各位前辈,都为你这不肖少年怄气,倘若我不出手,
难道让别人来负此重任?我今天如不杀了你,你就将我杀了罢。”说到后来,已然声色俱
厉,刷的一声,抽出长剑,喝道:“你我已无师徒之情,亮剑!”令狐冲退了一步,道:
“弟子不敢!”
岳不群嗤的一剑,当胸平刺。令狐冲侧身避过。岳不群接着又刺出两剑,令狐冲又避
开了,长剑始终指地,并不出剑挡架。岳不群道:“你已让我三招,算得已尽了敬长之义
,这就拔剑!”任我行道:“冲儿,你再不还招,当真要将小命送在这儿不成?”令狐冲
应道:“是。”横剑当胸。这场比试,是让师父得胜呢,还是须得胜过师父?倘若故意容
让,输了这一场,纵然自己身受重伤,也不打紧,可是任我行、向问天、盈盈三人却得在
少室山上苦受十年囚禁。方证大师固是有道高僧,但左冷禅和少林寺中其他僧众,难保不
对盈盈他们三人毒计陷害,说是囚禁十年,然是否得保性命,挨过这十年光阴,却难说得
很。若说不计罢,自己自幼孤苦,得蒙师父、师娘教养成材,直与亲生父母一般,大恩未
报,又怎能当着天下英雄之前,将师父打败,令他面目无光,声名扫地?便在他踌躇难决
之际,岳不群已急攻了二十余招。令狐冲只以师父从前所授的华山剑法挡架,“独孤九剑
”每一剑都攻人要害,一出剑便是杀着,当下不敢使用。他自习得“独孤九剑”之后,见
识大进,加之内力浑厚之极,虽然使的只是寻常华山剑法,剑上所生的威力自然与畴昔大
不相同。岳不群连连催动剑力,始终攻不到他身前。
旁观众人见令狐冲如此使剑,自然均知他有意相让。任我行和向问天相对瞧了一眼,
都是深有忧色。两人不约而同的想起,那日在杭州孤山梅庄,任我行邀令狐冲投身日月神
教,许他担当光明右使之位,日后还可出任教主,又允授他秘诀,用以化解“吸星**”
中异种内力反噬的恶果。但这年轻人丝毫不为所动,足见他对师门十分忠义。此刻更见他
对旧日的师父师娘神色恭谨之极,直似岳不群便要一剑将他刺死,也是心所甘愿。他所使
招式全是守势,如此斗下去焉有胜望?令狐冲显然决计不肯胜过师父,更不肯当着这许多
成名的英雄之前胜过师父。若不是他明知这一仗输了之后,盈盈等三人便要在少室山囚禁
,只怕拆不上十招,便已弃剑认输了。任、向二人彷徨无计,相对又望了一眼,目光中便
只三个字:“怎么办?”任我行转过头来,向盈盈低声道:“你到对面去。”盈盈明白父
亲的意思,他是怕令狐冲顾念昔日师门之恩,这一场比试要故意相让,他叫自己到对面去
,是要令狐冲见到自己之后,想到自己待他的情意,便会出力取胜。她轻轻嗯了一声,却
不移动脚步。过了片刻,任我行见令狐冲不住后退,更是焦急,又向盈盈道:“到前面去
。”盈盈仍是不动,连“嗯”的那一声也不答应。她心中在想:“我待你如何,你早已知
道。你如以我为重,决意救我下山,你自会取胜。你如以师父为重,我便是拉住你衣袖哀
哀求告,也是无用。我何必站到你的面前来提醒你?”深觉两情相悦,贵乎自然,倘要自
己有所示意之后,令狐冲再为自己打算,那可无味之极了。
令狐冲随手挥洒,将师父攻来的剑招一一挡开,所使已不限于华山剑法。他若还击,
早能逼得岳不群弃剑认输,眼见师父剑招破绽大露,始终不出手攻击。岳不群早已明白他
的心意,运起紫霞神功,将华山剑法发挥得淋漓尽致。他既知令狐冲不会还手,每一招便
全是进手招数,不再顾及自己剑法中是否有破绽。这么一来,剑法威力何止大了一倍。旁
观众人见岳不群剑法精妙,又占尽了便宜,却始终无法刺中令狐冲;又见令狐冲出剑有时
有招,有时无招,而无招之时,长剑似乎乱挡乱架,却是曲尽其妙,轻描淡写的便将岳不
群巧妙的剑招化解了,越看越是佩服,均想:“冲虚道长自承剑术不及,当非虚言。”
岳不群久战不下,心下焦躁,突然想起:“啊哟,不好!这小贼不愿负那忘恩负义的
恶名,却如此跟我缠斗。他虽不来伤我,却总是叫我难以取胜。这里在场的个个都是目光
如炬的高手,便在此时,也早已瞧出这小贼是在故意让我。我不断的死缠烂打,成甚么体
统?哪里还像是一派掌门的模样?这小贼是要逼我知难而退,自行认输。”
他当即将紫霞神功都运到了剑上,呼的一剑,当头直劈。令狐冲斜身闪开。岳不群圈
转长剑,拦腰横削。令狐冲纵身从剑上跃过。岳不群长剑反撩,疾刺他后心,这一剑变招
快极,令狐冲背后不生眼睛,势在难以躲避。众人“啊”的一声,都叫了出来。令狐冲身
在半空,既已无处借势再向前跃,回剑挡架也已不及,却见他长剑挺出,拍在身前数尺外
的木柱之上,这一借力,身子便已跃到了木柱之后,噗的一声响,岳不群长剑刺入木柱。
剑刃柔韧,但他内劲所注,长剑竟穿柱而过,剑尖和令狐冲身子相距不过数寸。
众人又都“啊”的一声。这一声叫唤,声音中充满了喜悦、欣慰和赞叹之情,竟是人
人都不禁为令狐冲欢喜,既佩服他这一下躲避巧妙之极,又庆幸岳不群终于没刺中他。岳
不群施展平生绝技,连环三击,仍然奈何不了令狐冲,又听得众人的叫唤,竟是都在同情
对方,心下大是懊怒。这“夺命连环三仙剑”是华山派剑宗的绝技,他气宗弟子原本不知
。当年两宗自残,剑宗弟子曾以此剑法杀了好几名气宗好手。当气宗弟子将剑宗的弟子屠
戮殆尽、夺得华山派掌门之后,气宗好手仔细参详这三式高招“夺命连环三仙剑”。诸人
想起当日拚斗时这三式连环的威力,心下犹有余悸,参研之时,各人均说这三招剑法入了
魔道,但求剑法精妙,却忘了本派“以气驭剑”的不易至理,大家嘴里说得漂亮,心中却
无不佩服。当岳不群与令狐冲两人出剑相斗,岳夫人就已伤心欲涕,见丈夫突然使出这三
招,心头大震:“当年两宗同门相残,便因重气功、重剑法的纷争而起。他是华山气宗的
掌门弟子,在这时居然使用剑宗的绝技,倘若给外人识破了,岂不令人轻视齿冷?唉,他
既用此招,自是迫不得已,其实他非冲儿敌手,早已昭然,又何必苦苦缠斗?”有心上前
劝阻,但此事关涉实在太大,并非单是本门一派之事,欲前又却,手按剑柄,忧心如焚。
岳不群右手一提,从柱中拔出了长剑。令狐冲站在柱后,并不转出。岳不群只盼他就此躲
在木柱之后,不再出来应战,算是怕了自己,也就顾全了自己的颜面。两人相对而视。令
狐冲低头道:“弟子不是你老人家的敌手。咱们不用再比试了罢?”岳不群哼了一声。任
我行道:“他师徒两人动手,无法分出胜败。方丈大师,咱们这三场比试,双方就算不胜
不败。老夫向你赔个罪,咱们就此别过如何?”岳夫人暗自舒了口长气,心道:“这一场
比试,我们明明是输了。任教主如此说,总算顾全到我们的面子,如此了事,那是再好不
过。”方证说道:“阿弥陀佛!任施主这等说,大家不伤和气,足见高明,老衲自无异…
…”这个“议”字尚未出口,左冷禅忽道:“那么我们便任由这四人下山,从此为害江湖
,屠杀无辜?任由他们八只手掌沾满千千万万人的鲜血,任由他们残杀天下良善?岳师兄
以后还算不算是华山派掌门?”方证迟疑道:“这个嗤的一声响,岳不群绕到柱后,挺剑
向令狐冲刺去。令狐冲闪身避过,数招之间,二人又斗到了殿心。岳不群快剑进击,令狐
冲或挡或避,又成了缠斗闷战之局。再拆得二十余招,任我行笑道:“这场比试,胜败终
究是会分的,且看谁先饿死,再打得七八天,相信便有分晓了。”众人觉得他这番话虽是
夸张,但如此打法,只怕几个时辰之内,也的确难有结果。
任我行心想:“这岳老儿倘若老起脸皮,如此胡缠下去,他是立于不败之地,说甚么
也不会输的。可是冲儿只须有一丝半分疏忽,那便糟了,久战下去,可于咱们不利。须得
以言语激他一激。”便道:“向兄弟,今日咱们来到少林寺中,当真是大开眼界。”向问
天道:“不错。武林中顶儿尖儿的人物,尽集于此……”任我行道:“其中一位,更是了
不起。”向问天道:“是哪一位?”任我行道:“此人练就了一项神功,令人叹为观止。
”向问天道:“是甚么神功?”任我行道:“此人练的是金脸罩、铁面皮神功。”向问天
道:“属下只听过金钟罩、铁布衫,却没听过金脸罩、铁面皮。”任我行道:“人家金钟
罩、铁布衫功夫是周身刀枪不入,此人的金脸罩、铁面皮神功,却只练硬一张脸皮。”向
问天道:“这金脸罩、铁面皮神功,不知是哪一门哪一派的功夫?”任我行道:“这功夫
说来非同小可,乃是西岳华山,华山派掌门人,江湖上鼎鼎大名的君子剑岳不群岳先生所
创。”向问天道:“素闻君子剑岳先生气功盖世,剑术无双,果然不是浪得虚名之辈。这
金脸罩、铁面皮神功,将一张脸皮练得刀枪不入,不知有何用途?”任我行道:“这用处
可说之不尽。我们不是华山派门下弟子,其中诀窍,难以了然。”向问天道:“岳先生创
下这路神功,从此名扬江湖,永垂不朽的了。”任我行道:“这个自然。咱们以后遇上华
山派的人物,对他们这路铁面皮神功,可得千万小心在意。”向问天道:“是,属下牢记
在心。”
他二人一搭一档,便如说相声一般,尽量的讥刺岳不群。余沧海听得嘻笑不绝,大为
幸灾乐祸。岳夫人一张粉脸胀得通红。岳不群却似一句话也没听进耳中。他一剑刺出,令
狐冲向左闪避,岳不群侧身向右,长剑斜挥,突然回头,剑锋猛地倒刺,正是华山剑法中
一招妙着,叫作“浪子回头”。令狐冲举剑挡格,岳不群剑势从半空中飞舞而下,却是一
招“苍松迎客”。令狐冲挥剑挡开。
岳不群刷刷两剑,令狐冲一怔,急退两步,不由得满脸通红,叫道:“师父!”岳不
群哼的一声,又是一剑刺将过去,令狐冲再退了一步。旁观众人见令狐冲神情忸怩,狼狈
万状,都是大惑不解,均想:“他师父这三剑平平无奇,有甚么了不起?何以竟使令狐冲
难以抵挡?”众人自均不知,岳不群所使的这三剑,乃是令狐冲和岳灵珊二人练剑时私下
所创的“冲灵剑法”。当时令狐冲一片痴心,只盼日后能和小师妹共缔鸳盟,岳灵珊对他
也是极好。二人心中都有个孩子气的念头,觉得岳不群夫妇所传的武功,其余同门都会,
这一套“冲灵剑法”,天下却只他二人会使,因此使到这套剑法时,内心都有丝丝甜意。
不料岳不群竟在此时将这三招剑法使了出来,令狐冲登时手足无措,又是羞惭,又是
伤心,心道:“小师妹对我早已情断义绝,你却使出这套剑法来,叫我触景生情,心神大
乱。你要杀我,便杀好了。”只觉活在世上了无意趣,不如一死了之,反而爽快。岳不群
长剑跟着刺到,这一招却是“弄玉吹箫”。令狐冲熟知此招,迷迷糊糊中顺手挡架。岳不
群跟着使出下一式“萧史乘龙”。这两式相辅相成,姿式曼妙,尤其“萧史乘龙”这一式
,长剑矫夭飞舞,直如神龙破空一般,却又潇洒蕴藉,颇有仙气。相传春秋之时,秦穆公
有女,小字弄玉,最爱吹箫。有一青年男子萧史,乘龙而至,奏箫之技精妙入神,前来教
弄玉吹箫。秦穆公便将爱女许配他为妻。“乘龙快婿”这典故便由此而来。后来夫妻双双
仙去,居于华山中峰。华山玉女峰有“引凤亭”,中峰有玉女祠、玉女洞、玉女洗头盆、
梳妆台,皆由此传说得名。这些所在,令狐冲和岳灵珊不知曾多少次并肩同游,萧史和弄
玉这故事中的绸缪之意,逍遥之乐,也不知曾多少次缭绕在他二人心底。
此刻眼见岳不群使出这招“萧史乘龙”,令狐冲心下乱成一片,随手挡架,只想:“
师父为甚么要使这一招?他要激得我神智错乱,以便乘机杀我么?”
只见岳不群使完这一招后,又使一招“浪子回头”一招“苍松迎客”,三招“冲灵剑
法”,跟着又是一招“弄玉吹箫”,一招“萧史乘龙”。高手比武,即令拚到千余招以上
,招式也不会重复,这一招既能为对方所化解,再使也必无用,反而令敌方熟知了自己的
招式之后,乘隙而攻。岳不群却将这几招第二次重使,旁观众人均是大惑不解。
令狐冲见岳不群第二次“萧史乘龙”使罢,又使出三招“冲灵剑法”时,突然之间,
脑海中灵光一闪,登时恍然大悟:“原来师父是以剑法点醒我。只须我弃邪归正,浪子回
头,便可重入华山门下。”
华山上有数株古松,枝叶向下伸展,有如张臂欢迎上山的游客一样,称为“迎客松”
。这招“苍松迎客”,便是从这几株古松的形状上变化而出。他想:“师父是说,我若重
归华山门户,不但同门欢迎,连山上的松树也会欢迎我了。”蓦地里心头大震:“师父是
说,不但我可重入华山门户,他还可将小师妹配我为妻。师父使那数招‘冲灵剑法’,明
明白白的说出了此意,只是我胡涂不懂,他才又使‘弄玉吹箫’、‘萧史乘龙’这两招。
”重归华山和娶岳灵珊为妻,那是他心中两个最大的愿望,突然之间,师父当着天下高手
之前,将这两件事向他允诺了,虽非明言,但在这数招剑法之中,已说得明白无比。令狐
冲素知师父最重然诺,说过的话决无反悔,他既答允自己重归门户,又将女儿许配自己为
妻,那自是言出如山,一定会做到的事。霎时之间,喜悦之情充塞胸臆。
他自然知道岳灵珊和林平之情爱正浓,对自己不但已无爱心,且是大有恨意。但男女
婚配,全凭父母之命,做儿女的不得自主,千百年来皆是如此。岳不群既允将女儿许配于
他,岳灵珊决计无可反抗。令狐冲心想:“我得重回华山门下,已是谢天谢地,更得与小
师妹为偶,那实是喜从天降了。小师妹初时定然不乐,但我处处将顺于她,日子久了,定
然感于我的至诚,慢慢的回心转意。”
他心下大喜,脸上自也笑逐颜开。岳不群又是一招“浪子回头”,一招“苍松迎客”
,两招连绵而至。剑招渐急,若不可耐。令狐冲猛地里省悟:“师父叫我浪子回头,当然
不是口说无凭,是要我立刻弃剑认输,这才将我重行收入门下。我得返华山,再和小师妹
成婚,人生又复何求?但盈盈、任教主、向大哥却又如何?这场比试一输,他们三人便得
留在少室山上,说不定尚有杀身之祸。我贪图一己欢乐,却负人一至于斯,那还算是人么
?”言念及此,不由得背上出了一阵冷汗,眼中瞧出来也是模模糊糊,只见岳不群长剑一
横,在他自己口边掠过,跟着剑锋便推将过来,正是一招“弄玉吹箫”。令狐冲心中又是
一动:“盈盈甘心为我而死,我竟可舍之不顾,天下负心薄幸之人,还有更比得上我令狐
冲吗?无论如何,我可不能负了盈盈对我的情义。”突然脑中一晕,只听得铮的一声响,
一柄长剑落在地下。
旁观众人“啊”的一声,叫了出来。
令狐冲身子晃了晃,睁开眼来,只见岳不群正向后跃开,满脸怒容,右腕上鲜血涔涔
而下,再看自己长剑时,剑尖上鲜血点点滴滴的掉将下来。他大吃一惊,才知适才心神混
乱之际,随手挡架攻来的剑招,不知如何,竟使出了“独孤九剑”中的剑法,刺中了岳不
群的右腕。他立即抛去长剑,跪倒在地,说道:“师父,弟子罪该万死。”
岳不群一腿飞出,正中他胸膛。这一腿力道好不凌厉,令狐冲登时身子飞起,身在半
空之时,便只觉眼前一团漆黑,直挺挺的摔将下来,耳中隐约听得砰的一声,身子落地,
却已不觉疼痛,就此人事不知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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