沧海_第23卷陆渐身世之卷 上 首页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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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3卷陆渐身世之卷 上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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声不得。只听谷神通笑道:“舟虚兄责备得是,若要手谈下棋,谷某奉陪便是。只不过清影何在?她与缜儿久不相见,我对她母子有些话说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沈舟虚笑道:“劣子受了杖伤,她在后院看护,片刻便至,谷岛王何须着急,你我大可一边下棋,一边等候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谷神通淡淡一笑:“舟虚兄说得是,久闻‘五蕴皆空、六识皆闭’,谷某不才,趁此机会,便领教领教天部的‘五蕴皆空阵’。”说罢含笑迈入亭中,与沈舟虚相对端坐。谷缜望着二人,隐隐感觉不妙,心道:“爹爹神通绝世,这‘五蕴皆空’的破阵理应奈何不了他。但沈舟虚明知无用,还要使用此阵,必有极大阴谋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转念之间,亭中二人已然交替落子,忽见苏闻香捧着“九转香轮”,小心翼翼上到亭中,搁在栏杆之上。谷神通笑道:“这就是‘封鼻术’么?很好,很好。”谈笑间随意落子,仿佛那面“大幻魔盘”在他眼里,就与寻常棋盘一般无二。

        谷缜见状,心中少安,目光一转,忽见秦知味端着白玉壶走来,壶里汤水仍沸,壶口白气袅袅。谷缜心知那壶里必是“八味调元汤”,当日便是被这臭汤封了自己的“舌识”,不由得心中暗恨,趁其不备,一把夺过。秦知味不由怒道:“你做什么?”伸手便要来抢。

        谷缜闪身让过,嘻嘻笑道:“老子口渴,想要喝汤。”秦知味吃了一惊,呆呆望着他,面露疑色,谷缜揭开壶盖,作势要喝,眼睛却骨碌碌四处偷瞟,忽见薛耳抱着那具奇门乐器“呜哩哇啦”,望着亭中二人,神色专注,当下心念陡转,忽地扬手,刷的一声,将满壶沸汤尽皆泼到薛耳脸上。薛耳哇哇大叫,面皮泛红,起了不少燎泡,谷缜乘机纵上,将他手中的“呜哩哇啦”抢了过来,伸手乱拨,哈哈笑道:“呜哩啦,哇哩啦,猪耳朵被烫熟啦。”唱了一遍,又唱一遍,薛耳气得哇哇大叫,纵身扑来,好容易才被众劫奴拦住。

        谷缜抱着乐器,心中大乐:“如今汤也被我泼了,乐器也被我夺了,那怪棋盘爹爹又不惧怕,‘眼,耳,舌’三识都封不住了,至于那炉香么,大伙儿都全都闻到,沈瘸子也不例外,就有古怪,大伙儿一个也逃不掉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过了半晌,亭中二人对弈如故,谷神通指点棋盘,谈笑从容,丝毫也无中术迹象。谷缜初时欢喜,但瞧一阵,又觉不妙,心道:“沈瘸子诡计多端,难道只有这点儿伎俩?”瞥见那尊“九转香轮”,心道,“以防万一,索性将那尊香炉也打翻了。”心念及此,举起“呜哩哇啦”,正要上前,忽觉身子发软,不能举步。谷缜心中咯噔一下,踉跄后退,靠在一座假山之上,目光所及,众劫奴个个口吐白沫,软倒在地。

        忽听哗啦一声,数十枚棋子洒落在地,谷神通双手扶着棋盘,欲要挣起,却似力不从心,复又坐下,缓缓道:“沈舟虚,你用了什么法子?”

        沈舟虚也似力不能支,通身靠在轮椅上,闻言笑笑:“是香!”

        谷神通目光一转,注视那“九转香轮”:“如果是香,你也闻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沈舟虚笑道:“不但我闻了,在场众人也都闻了。岛王原本炼有‘胎息术’,能够不用口鼻呼吸。沈某若不闻香,岛王断不会闻,呵呵,我以自己作饵,来钓你这头东岛巨鲸,倒也不算赔本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谷神通道:“那是什么香?”沈舟虚笑道:“岛王大约是想,你百毒不侵,万邪不入,无论迷香毒药,你全然不惧?”

        谷神通冷哼一声,沈舟虚叹道:“岛王一代奇才,天下无敌。沈某却只是一个断了腿的瘸子,没什么出奇的本事,唯有比别人多花心思,方能取胜。这一炉香名叫‘无能胜香’,是我集劫奴神通,花费十年光阴,直到近日方才炼成。但凡世间众生,嗅入此香,半个时辰之内,必然周身无力,便是岛王,也不例外。”谷神通眼里闪过一丝凄凉,叹道:“难道十年之前,你就在算计我了?”

        沈舟虚眉间亦闪过一丝无奈,叹道:“你救过清影,沈某心怀感激。但你在东岛,我在西城,各为其主,誓不两立。更何况‘论道灭神’将近,我岂能容你自在逍遥,破我西城?”说着他抬眼上看,漫不经意地道:“时候到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谷神通举目上看,只听喀嚓连声,亭子顶上吐出许多乌黑箭镞,蓝光泛起,分明喂有剧毒。谷神通脸色骤变,耳听得亭柱里叮叮咚咚,声如琴韵,刹那间,机关转动,百箭齐发,将亭内情形尽被遮蔽。

        谷缜坐在远处,无力上前,见状肝胆俱裂,失声叫道:“爹爹……”叫声未落,箭雨已歇,谷神通头颈胸腹、双手双脚,插了二十余箭,箭尾俱没,血流满地。谷缜只觉眼前发黑,嘴里涌起一股血腥之气。

        “自古力不胜智。”沈舟虚摇头叹息,“谷神通,你已输了。”沉默半晌,谷神通忽地身子一颤,哈哈大笑起来,笑声嘶哑苍劲,震得亭子簌簌发抖。沈舟虚双目大张,眼望着谷神通缓缓立起,犹似一个血人,沈舟虚脸色大变,失声道:“你没中毒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毒,我中了。”谷神通喉咙被利箭撕破,嗓音异常浑浊,“但你没料到,无能胜香,毒随血走,我血已流尽,毒香何为……”说到这儿,他徐徐抬手,沈舟虚心往下沉,欲要躲闪,但身中毒香,竟是无力动弹,眼瞧着那只染血手掌平平推来,一股绝世大力涌入五腑六脏,霎时间,沈舟虚就如狂风中一片败叶,翻着筋斗跌将出去,轰隆一声,撞倒一座假山,鲜血决堤也似,从眼耳口鼻狂涌而出。众劫奴见状,犹如万丈悬崖一脚踏空,纷纷惊呼起来。

        这一掌是谷神通数十年精气所聚,回光返照,垂死一击,手掌推出,再没收回,身如一尊雕塑,凝立当地,竟不倒下。谷缜悲不能禁,泪如泉涌,身旁众劫奴伤心沈舟虚不救,也是放声痛哭。

        这时间,忽听有人哈哈大笑,笑声中伴随笃笃之声,谷缜转眼望去,心头大震,只见宁不空、沙天洹并肩而来,身后鼠大圣、螃蟹怪、赤婴子势成鼎足,押着商清影与沈秀,众人之后数丈,遥遥跟着一名少女,青衣雪肌,正是宁凝,她脸色苍白,愁眉暗锁,甚是无精打采。

        宁不空走到近前,一挥手,一发弩箭奔出,正中“九转香轮”,将那香炉炸成粉碎,炉中香料熊熊燃烧,须臾化为乌有。谷缜心子突突直跳,但时下眼前,父亲丧命,香毒未解,面对如此强敌,竟无半点儿法子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沈舟虚。”宁不空侧着耳朵,阴阴笑道,“你这‘天算’的绰号算是白叫了。嘿嘿,你这么聪明,就不知道‘螳螂捕蝉,黄雀在后’么?”沈舟虚虽受重击,却没即刻丧命,靠着一座假山,胸口微微起伏,脸上忽地闪过一丝惨笑,叹道:“宁师弟未免自负了些,谷神通是龙,沈某是鹰,搏击长空,虽死犹荣,至于师弟,不过是墙角里一只老鼠罢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宁不空脸色一变,竹杖一顿,飘身上前,攥住沈舟虚的衣襟,冷笑道:“死到临头,还要嘴硬?在宁某眼里,你不过是一条死狗。”说着一口唾沫,啐在沈舟虚脸上,然后伸手左右开弓,打得沈舟虚牙落血流,宁不空心中快意,哈哈笑道:“姓沈的,你若想死痛快些,学两声狗叫给我听听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沈舟虚呵呵一笑,说道:“禽有禽言,兽有兽语,宁师弟听得懂狗叫,想必也是同类罢。”宁不空双眉一挑,面涌杀气,但只一瞬,忽而阴恻恻一笑:“沈师兄果然是条硬汉子,宁某一向佩服。”沈舟虚道:“不敢当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宁不空道:“其实你我本是同门,当年各为其主,互相攻战,本也是不得已……”沈舟虚冷冷道:“你不用跟我套近乎,想要天部的祖师画像,不妨直说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宁不空干笑两声:“沈师兄果然智谋渊深,无怪连谷神通也死在你手里。好,只要你说出天部画像。宁某便放过你的妻子儿子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沈舟虚闭目片刻,忽地张眼笑道:“当年沈某双腿残废,垂死挣扎,是万归藏万城主救我性命。他为我治伤,传我武功,更教了我三句话,沈某至今牢记在心,宁师弟,你要不要听?”

        宁不空神色肃然:“请讲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沈舟虚缓缓道:“天道无亲,天道无私,天道无情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宁不空脸色微变,忽听沈舟虚徐徐道:“自从我听到这三句话,算无不中,计无不成,从此之后,再没输过。宁不空,你说,我会为妻子儿子,屈服于你么?”

        宁不空脸色涨紫,呆了半晌,蓦地将杖一笃,厉声道:“沙师弟,砍他儿子一条胳膊。”沙天洹笑道“好。”从袖里抽出一把刀来,嘿嘿笑道:“砍左手还是右手?”

        沈秀脸色惨白,蓦地双腿一软,跪倒在地,说道:“别动手,我会学狗叫么?我会叫,我会叫。”说罢当真汪汪汪叫了几声。宁、沙等人哈哈大笑,沈秀见状,也随着干笑,转眼看向母亲,忽见商清影望着自己,眼里透出沉痛鄙夷之色,忙道:“妈,好汉不吃眼前亏,你劝劝爹爹,不要逞强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商清影叹了口气,摇头道:“秀儿,人无骨不立,做人什么都可以丢,唯独不能丢了骨气。事到如今,你学你爹爹,放豪杰一些,不要给沈家丢脸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沈秀又羞又怒,将心一横,高叫道:“有骨气就能活命吗?爹结的仇,就该他自己了断,干么害得我们跟他受罪。说什么无亲、无私,无情,分明没将我们放在心上,早知这样,我宁可作狗,也不作他的儿子。”众人又是大笑,商清影气得双目眼泪乱滚,口唇哆嗦,说不出话来。

        宁不空笑道:“沈师兄,你可养了个好儿子。”沈舟虚冷冷道:“不敢当,犬子不肖,早在意料之中,宁师弟若要代我清理门户,沈某求之不得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你想得美么?”宁不空冷笑一声,“我偏不杀你这个活宝儿子,留着他现世,丢你沈瘸子的人。”说罢嘿的一笑,转身喝道:“凝儿,过来。”宁凝一呆,移步上前,宁不空道:“沙师兄,把刀给她。”宁凝接过短刀,不明所以,却听宁不空道:“凝儿,你还记得你娘是怎么死的?”

        宁凝眼圈儿一红,喃喃道:“双腿折断,流尽鲜血而死。”宁不空点点头:“今日便是你我父女快意恩仇的时候,沈瘸子害得你娘惨死。你是不是该为她报仇?”宁凝道:“是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好!”宁不空森然笑道,“你拿这把刀,将姓商的贱人双腿砍断,再在她身上割一百刀,也让她尝尝流尽鲜血、慢慢死掉的滋味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宁凝花容惨变,望着商清影,握刀的手阵阵发抖。商清影掠起双鬓秀发,风姿楚楚,不减往日,向着宁凝微微苦笑:“凝儿,你动手吧,这是舟虚造的孽,他害死你娘,又将你炼成劫奴,沈家负你太多,夫债妻还,今天我也活得够了,只望你杀了我,不要再杀别人。你一个清清灵灵的女孩儿,双手不该沾染太多血污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宁凝望着她,点滴往事掠过心头,倏尔泪涌双目,握刀之手抖的越发厉害。薛耳见状,忍不住叫道:“凝儿,主母是好人,你不能害她的。”螃蟹怪听见,将眼一瞪,喝道:“狗东西,闭嘴。”抢上前来,狠狠一脚,踢得薛耳口吐鲜血。鼠大圣拍手大笑:“踢得好,踢得妙。螃蟹怪,天部劫奴一向自以为是,上次害得我们出丑,这次机会难得,索性将他们全都杀了。”螃蟹怪点头称是,赤婴子却阴恻恻地道:“杀了多没趣味,废了他们的神通才有趣呢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鼠大圣奇道:“怎么废?”

        赤婴子道:“‘听几’耳力过人,那就扎穿他的耳朵。‘无量脚’腿力厉害么,那就折断他的双腿,‘尝微’那条好舌头,也该活活拔了,‘鬼鼻’吗,鼻子割掉最好,至于‘不忘生’嘛,说不得,砍掉他的脑袋,才能济事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众劫奴闻言,无不失色。螃蟹怪哈哈笑道:“赤婴子,你这叫做公报私仇,你输给人家,就要砍人家的脑袋。”说着一瞅燕未归,想到上次输给此人,不由心头恨起,赶上前去,对准燕未归双腿,举起巨臂,方要砍落,忽觉背心一凉,浑身气力尽泻,低头望去,却是一截刀尖,螃蟹怪心头迷糊,未明白发生何事,宁凝已然拔出短刀,螃蟹怪扑倒在地,转眼死了。

        谷缜一旁瞧得吃惊,宁凝方此刺死螃蟹怪,身法之快,有如鬼魅,谷缜也曾见过她出手,决无眼前这般快法。

        沙天洹又惊又怒,厉声道:“臭丫头,你做什么?”宁凝冷冷瞧他:“这五个人都是我的朋友谁动他们,我便杀谁。”沙天洹被她目光所逼,凶光渐敛,流露惧色,忽地转怒为笑:“贤侄女,莫要生气。不就是一个劫奴么?你想杀就杀,也没什么了不起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宁凝目光扫过赤婴子和鼠大圣,二人也露畏惧之色,缩身后退。宁凝微一咬牙,一步步走到商清影面前,将刀尖抵在她心口,涩声道:“妈妈的仇,不能不报,就这一下,我不想你多受痛苦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商清影眉尖一颤,凄婉笑道:“凝儿,多谢……”说着闭上双眼,但觉刀锋寒气透过衣衫,逼得肌肤刺痛,那刀尖微微颤抖,越颤越急,蓦地当啷一声,跌落在地,继而传来呜咽之声,商清影张开双眼,只见宁凝泪如泉涌,一手捂口,喉间发出嘤嘤哭声。商清影柔肠婉转,暗生怜意,伸手掠过宁凝额前乱发,将她揽入怀里,柔声道:“乖凝儿,别哭,别哭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宁凝本就矛盾已极,但觉商清影怀抱温软,言语轻柔,字字打动心扉,刹那间,一切怨恨尽都烟消,就似一个受尽委屈的孩子,忽然看见母亲,忍不住抱紧商清影,放声大哭。

        宁不空侧耳倾听,初时尚且忍耐,至此大为暴怒,厉声道:“凝儿,你忘了你娘的仇恨么?”宁凝心儿一颤,轻轻推开商清影,抹去眼泪,望着父亲道:“爹爹,我下不了手,我从小孤苦,都是主母一手待大,她真心爱我护我,我不能害她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宁不空怒道:“你,你叫她什么?主母,哼,这婆娘爱你护你,不过是她市恩的手段,好叫你乖乖为沈瘸子卖命。好啊,你下不了手,那就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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